火凤

【曹操X荀彧】君有张良计,吾有过墙梯

侍从慌慌张张前来禀报荀彧回来了的时候,曹操正在用膳,筷子一抖,一块肉掉在碗边。
他盯着那块肉口中道:“知道了。”然后用筷子去挟,挟了两下却没挟起来,最后他“叭”的一声摔下筷子跳了起来。
“尚书令在哪里?”他大声呼问,大步迈向帐外。

曹操和荀彧初遇的时候,他还不是汉丞相,他也不是尚书令。
那年他带了曹家夏侯家一众兄弟载着全副家当去参加关东联盟讨伐董卓,结果军事会议开个没完没了,他忍耐不住,决意自行出兵。
出发前一刻,侍从报有人求见,随后便带了个人进来,那人就是荀彧。
曹操那时候还不认识荀彧,所以他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个突来的访客,一边迎上前去一边在心里想:这人长得真好看,让人看着心里就暖洋洋的,所谓如沐春风不外如是。
那个让人看着就心里暖洋洋的青年客气地还礼。
“先生是?”
他不答反问:“曹大人是准备出兵了吗?”
“正是。”
“董卓兵强,大人仅有数千兵马,为何不待联盟独自出兵?”
曹操笑笑,只道:“五千兵马,皆可以一挡百。”
荀彧用他那双温润如水的眼睛凝视他片刻,缓缓道:“既如此,那便请曹大人的五千精兵,惨败而归吧。”
曹操皱起了眉头。
这个青年说的不是“让”,而是“请”。
他肃容拱手:“请先生指教。”
荀彧只道:“请曹大人惨败而归。”
曹操沉默了一下,然后恭声问:“未请教先生大名。”
“在下荀彧。”
曹操动容。
荀彧看着他,只是微笑,他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随即上前一步捉起荀彧的双手,诚挚地道:“悉从尊意。”

悉从尊意。
曹操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清楚这是句屁话,但握在手中的荀彧的手是那般的温暖那般的软,他便决意要赌这一局。
水镜八奇。
战场上被打得丢盔卸甲狼狈逃窜的时候,他在心里想:究竟有什么本事?
不知他心中盘算的夏侯兄弟跟着他一处逃窜,夏侯渊从未这般窝囊,气得一张娃娃脸鼓得老高,而跟他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夏侯惇一看他的反应便知有诈,退到后方没人的地方便偷偷摸摸地问他:“你打的什么主意?”
他沉吟了一下回答:“我也不知道。”
夏侯惇一巴掌从他头顶上扫过去。
你打的什么主意?他在心里回想那个天人般的青年,回想那日掌中的温暖触感,有些恍惚地想:我曹操,值得你打什么主意?

“你在打什么主意?”
荀彧向来温和的脸上没有笑容,他似是正陷入沉思,有那么一会儿,似连时间都在他的容色上停滞。
“大师兄邀你出仕袁氏,你却三心二意想着曹操,大师兄要知道,可不得呕死。”郭嘉说着撇了下嘴,似笑非笑地觑了他一眼,又道,“你可说说,那曹操有什么好?”
荀彧终于开口:“我去的时候,他正要出兵。”他道,“袁家四世三公,却整日只想着自家坐大铲除异己,只有他,肯为民出兵。”
郭嘉不以为然地嘀咕:“后头孙坚不也去了嘛。”
荀彧没有接腔,却想起他与曹操的初见:曹操不知他的身份,听闻他的提议整个脸都是黑的,但态度却依旧恭谦,及至听到他的名字,在那动容的背后,究竟有几分真意几分演戏,荀彧觉得大概各占一半。
然后他对第一次见面的自己说:“悉从尊意。”
那个男人捉住他的手说这句话时,眼中脸上的神情真挚无比,握住他的那双手温热有力,荀彧承认,那瞬间自己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感动。
然后,他就把自己连皮带骨打包送了出去。

讨董一役,曹操损兵数千逃回酸枣,然后得到了大批归附的民兵、为民出兵的美誉,以及,将他引向光明与胜利的他的张良。

我的张良。
曹操每回想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心中便涌起一阵暖意,就像每回握住荀彧的手,便似连整颗心都柔软了下来。
荀彧总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最需要的地方出现,然后把一切麻烦处理得妥妥当当无懈可击。
但这并不表示他和荀彧之间毫无芥蒂。
横在他与荀彧之间的那根刺,就是汉。
每每想到这里曹操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他并不想篡汉,至少现在还不想,但他又深深地恨着有意无意拦阻他篡汉心思的荀彧。
做不做是他的事,但许不许他做,是另外一回事。
有时候他甚至会想,荀彧实在太可恨了!
他明知自己想什么,想要什么,甚至明知他其实无法阻挡,但他偏偏摆出一副我不许的姿态。铲除敌人扩充领地的事他由着他去做,外敌来侵危急关头他永远做他最坚强的防线,但一涉及到小皇帝,他的姿态就无比强硬。
曹操有时候甚至想过一发狠偏不理他就一气把小皇帝宰了看他能把自己怎么样!
但这种念头从来都是一闪而过的笑话。
只能是笑话。
和荀彧翻脸这种事曹操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就从未想过,不论理性还是感性。
李催郭汜闹出事儿来的时候他正在奔长安的路上,听着愣了一下,第一反应不是小皇帝会如何,而是荀彧知道了会如何。
但当他一路卖命追过去的时候,被他派去通知荀彧的侍从打后头赶来对他说,尚书令很镇静叫主公不要把自己累着了。曹操停下马来呆了一呆,皱起眉头想荀彧这是什么意思。
后来就明白了。
徐晃的手与荀彧拍到一起的时候,他想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比当众被小皇帝扇了一巴掌时更难看!
事后,夏侯惇在帐中愕然地听他戳穿其中奥秘。
“荀彧……徐晃一早就是荀彧安排在皇帝身边的人?”
一旁的曹洪咽了口唾液,小心翼翼地说:“那这次的事……”
“咱们都被设计了。”他喝了口水,手指下意识地敲着几案,道,“这事从一开始,就在荀彧的计划之内,咱们不过是他棋盘上的一枚子,被摆得团团转罢了。”
夏侯惇跌足:“这小子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
曹洪也说:“趁着小皇帝还未被他感染,不如……”
声音在曹操骤然凌厉的目光之下讪讪而止。
曹家与夏侯家的人并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透露出对荀彧的不满,但曹操很清楚,那只是因为太过维护自己。
只是有些事有些感情,便是夏侯惇也不能理解。
他起身步出帐外,阳光明晃晃的刺眼,他用手搭了个凉棚,看到许褚与人把臂言欢。
徐晃。
搭得还挺快嘛……曹操不无嘲讽地想。
他想他和荀彧第一次失和,那是徐州之役他采纳郭嘉之计连屠数城造下无数杀业,荀彧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愿与他相见见了面也不和他说话,甚至连眼睛也不肯看他。
他并不后悔徐州的杀戮,但他歉疚让荀彧难受。
若有可能……他看着荀彧别过去的脸,他肤色很润,眼睫很长,带着微微的卷翘——他知道它有多软,荀彧在某些时候就和它一般的柔软,带着暖。
若有可能,他在心里想:我愿你砍我一刀也不愿你难过。
后来他在濮阳受了伤,荀彧在后方对付陈宫,他急急忙忙打马追过去,荀彧在阵前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脸上的神情仍旧一派冷淡。直到他偷偷地从袖中伸出手去握他的手,血渗透绷带沾染到荀彧的手指,荀彧这才真的转过脸看了他一眼。
荀彧终于对他开口:“此地有我,主公回去歇息吧。”
曹操想:也只得你,得我低声下气。
再后来,荀彧自他眼前失去了行踪。

荀彧从马上下来,逃亡的紧张一旦松懈,堆积的疲惫便潮水般席卷而来,让他感到眩晕。
他在这阵眩晕里想起他与曹操的初见,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久别的曹操。
曹操正从帐中奔出来,只趿了一只鞋,奔到帐前突又站住,有些迟疑地站在那里看着他,手臂抬起又垂落。
他想这人还在演戏。
直到很久之后他见曹操迎接许攸,光着两只脚狂奔过去抓住对方双手上下摇动喜形于色,他站在一旁哑然,想起他归营那日曹操的表情,心口微微地疼。
曹操对很多人演戏,但或许从不包括他。
殷勤与热情用来收买人心,但挣扎与迟疑,只对特定的个体。
曹操几乎是一步一蹭地捱到他面前。
他本应行礼的,但曹操抓住了他的手,掌心的热度让他一时失了神。
有那么一回曹操也是这样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湿热渗过皮肤烫得他发抖,那是曹操伤口渗出的血。
曹操目不转睛地看他,说:“八个月零三天。”
这是曹操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荀彧感觉到周遭的视线,但他的眼睛已经湿了,于是他只好低下头去,轻声唤了一声:“主公。”
曹操在心里说:回来了,我的张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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